所以，
该怎么办？
你沉默地看着你的数学老师办公桌上的牛皮本上零零散散的照片。照片看得出来是精心粘贴的，上面还有许多花纹边框装饰。毫不夸张的说，如果这时候有人看见这东西，第一反应应该是细心温柔的男孩送给女朋友的纪念礼物。
然而，这出自一个冷漠严厉且粗壮的老男人之手。这点虽然足以带给旁人足够的震撼，但对于你也不算到很难接受的程度。真正让你无法接受的是，照片上的人，全部都是你！
最正中间，赫然写着两个大名。一个是你的老师的名字，一个是你的名字。两个名字中间还隔着一个爱心。
你觉得你受到了精神上的震撼，你就来送个作业，为什么要让你看到这种东西。
你站在老师的办公桌前，抱着一沓作业，愣了几分钟，最终还是决定装作没看见，草草将作业往桌上一放便离开了办公室。
接下来的几天里，你几乎是一节课都没有听进去。满脑子都是那个本子。
你不得不承认，你对你的老师是有一些想法。他长得高大粗壮，在教师队伍里总会显得格格不入。脸上也总是不苟言笑，从来就只有冷冰冰的样子。但却也长得俊，皮肤偏黑了些。最吸引你的莫过于他的胸，他的黑色衬衫总会将他胸肌的轮廓完美地勾画出来。有时甚至隐隐约约地能看到那两个引人遐想的凸起。他就是典型的肩宽腰窄的身形。
总而言之，他完全长在了你的xp上。
但身为一个品学兼优的好学生，你很明白师生恋意味着什么，你不敢，也不能。
所以，当你发现他同样对你有想法时，不能否认的，是有开心的成分。但也只是一瞬间。
你漫不经心地转着笔，目光瞥向窗外。你听到了上课铃，但这节课是数学课。你没有向前几天一样通过睡觉来逃避自己想要看他的欲望，已经算是很给面子了。
忽然，你感觉额头一重，再低下头，只发现了半截粉笔。你诧异地抬头，他正在盯着你。
后来，你莫名其妙的，就被请了家长。
………
开什么玩笑！你从小学到现在，不，应该说是前一刻，就没被请过家长！
你内心波涛汹涌，表面却也只能乖乖低着头，默默听着他磁性低沉的声音。
当晚回到家，你毋庸置疑的被约谈了三个小时。
草，咱啥时候受过这委屈！
再说了，我上课睡觉发呆是因为谁啊？！
你决定隔天就去找他算算账，你也确实这么做了。
只是你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勇。
那天放学，你小心翼翼地探头，在教师办公室门口往里面张望了一会儿。
办公室里并没有人，你叹了口气，正想打道回府。一转头却撞进一个大胸里。
我靠……
你愣了几秒钟，瞬即猛地后退一步。只感觉脸上火辣辣的热，不敢抬头看，闭眼低头弯腰九十度：“抱歉抱歉抱歉！！姐姐我不是故意的！！我…我我我……”
等了几秒都没有人回应。你趁着这时间思考怎么会有女人长得这么高大，你的头居然才到她的胸。
“…咳”
低沉的，带有磁性的声线传入你的耳膜。
——这姐姐声音还挺大叔。
等等！
你猛地抬头，看到的正是你这一趟的目标。
男人依旧是万年不变的黑色衬衫，依旧是不苟言笑的冷漠脸。
如果你当时没有沉浸在震撼中，你或许会发现他耳尖泛起的一抹红。
“呃…老…老师好……”你瞬间尬住了，手不自觉的摸了摸头。
“嗯…”他似乎也没有那么淡定，抿了抿唇，“你有什么事吗？”
“我…没事…”
“进来吧，我找你有事。”
于是，你跟着他进了办公室，看着他坐下，而你站在他的办公桌前。
“你最近状态不是很好，是有什么事吗？”你听见他开口。
“没有……”
这话问得，难道要告诉你我一直在肖想你吗？
“那……”他顿了一下，接着用手指了指桌上的黑色笔记本，“你有没有动过这个本子？”
你认真思考了几秒要不要实话实说，最终因无法抉择而保持了沉默。
这就相当于默认了。
你低着头，盯着自己的鞋，耳边响起砰砰砰的心跳声。分不清是你的还是他的。
你当然也就错过了男人脸上的黯然。他生无可恋般转头，不再盯着你。
“你都看见了。”
这不是一句疑问句，是肯定句。他的语调是平静的——又或许只是装的。你听得出来，它下一秒就会支离破碎。
你不受控制地抬头凝视着男人，你看见看不见他的表情，他的手撑在桌上，挡住了自己的了脸。
什么都不说。
这让你莫名地蹿起一股火，你抬手抓住他的手腕，想掰开它，但它的主人却不让你如愿。
你皱眉，干脆一用力，将可转动的办公椅连人带椅正面转向你。你双手撑着椅子的扶手，将男人堵在椅子上。
他似乎是没预料到，慌乱之下只能两只手臂并用挡住自己的脸。
“老师，怎么了？”你凑到他耳边说道，“把手松开啊？挡着脸做什么？”
他并没有因为你的话做出任何动作。
你的火气蹭地加大了——你从来就不是一个有耐心的人。
你猛地伸手，拿出你举铁几年的力气总算是掰开了他的手，霸道地将它们举过男人的头顶。
他早已不复平日里的形象——眼框微红，眼底还存着几分惊愕。死死咬着自己的下唇，脸色并不好。
你看见了你从未见过的他的模样，仿佛窥视了什么宝藏。是那种看一眼便想强行偷走的宝藏。
你扪心自问，自己并不介意当个盗贼。
你凌乱的坐在床上，窗外是乌云密布，完全看不出这是清晨7点的天空。
把视线转移到枕边人，微不可察地咽了口唾沫。
完了，
完了完了完了！
你懊恼地扶额，怎么就没控制住兽性大发了呢？！
你和你平时不苟言笑的老师，现在，在同一张床上！床下衣物落了一地，混杂着各种不堪入目的道具……
床上男人身体布满了情痕，无不在揭露昨夜的荒唐。
老师……
你皱着眉，脑子一片混乱，脑海中不断涌现出来的画面更是雪上加霜。
这是酒店？
啧！
你坐在床上思考了很久，最终下定决心，毅然起身收拾好自己便要离开。临走时却不由自主地回头看了一眼床上的男人。
这么不负责任真的好吗……
他可是你的老师啊……你连基本的尊师重道都忘干净了吗？！——当然没有，正是因为心底清楚，才会选择逃避。
从那以后，你再也没有见过你的老师。你离开了那座城市，转学去了另一所离他很远的学校。一逃就是五年。
高二那年你刚好满十八岁，也是在那一年，你的人生轨迹被彻底改变。
五年，满打满算也是个过分矛盾的时间。今年你大三，也是离开那座城市的第五年。
你站在阳台上，盯着外头乌云密布，随时都可能下几滴雨的阵势。冷风呼啸而过，你又不由得想起五年前那个荒谬至极的夜晚，外头似乎也是这种场景。
你自嘲地笑了笑，五年了，还是忘不了他吗？——应该是忘了的。
“唉，你这孩子！收拾好了没有就在这吹冷风，马上下雨了，麻溜的准备上车！”
专属于母亲的操劳声响起，你低头看了看表。
是该走了，回到那座城市。
你坐在车内，车窗外已经隐隐约约下起了细雨。雨珠点缀在车窗上，微微泛起朦胧，却又晶莹剔透，沁人心脾。
时间的流逝和车窗外转瞬即逝的景物都在一点点加深你内心的不安。
——怕什么，他估计已经不在这座城市了。
——就算在，五年了，他也该忘了。
你轻轻叹气，窗外朦胧的景致映出陌生又熟悉的感觉，没过几分钟，车子开进了停车场，随后便停了下来。
下了车，一路的颠簸让你感到疲惫，你也不顾行李了，直直搭电梯到了家，进了五年未见的房间。
一切都是那么熟悉，又是那么陌生。
屋子每天都有借住在这的亲戚打扫，这倒是方便了你。
你重重地摔在床上，闭上了眼，睡了一觉。
再醒来时发现窗外已是暴雨，倒是和那天一模一样。
你烦躁地抓了抓头发，又想起了他。
你走到梳妆台前，正打算理理乱七八糟的头发，却忽然发现有一张小纸条塞在了梳子底下。
——回来了就到学校来吧，我的办公室没变。
这字迹潦草至极啊……你不由自主地想道，竟轻声笑了出来，但没过几秒又收敛了笑容，沉默地把纸条随手丢进了垃圾桶里。
“妈，我出去走走。”你抄起一把雨伞便往外走，也不顾身后人的叫喊。
“这么大雨你上哪去啊！唉！这孩子……”
…………
你皱着眉，不爽地凝视着自己的脚。
为什么自己走到这来了？
无奈叹了口气，抬头仔细观望了这雨中熟悉的教学楼。现在是放假，来学校有什么用？
你苦涩地笑着，独自在雨中漫步，漫无目的地走着，走着……
“卧槽姐姐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……”你措不及防地撞上了柔软的肉体，想都没想便闭眼弯腰90度行大礼。
“你……”
这姐姐的声音还挺大叔。
你忽然反应过来了什么，猛地抬头盯着眼前人。
“老…老师？”
你对上了一双熟悉的面庞，男人有些错愕地和你对视着。
雨声窸窸窣窣，倾盆大雨席卷而来，浸湿了略长的裙摆以及黑色西装裤。
他和五年前并无两样，唯一的一点不同便是胡茬多了些。
你正愣愣地看着他，还没反应过来便被他抓着手腕走，到了一个能够躲雨的地方。
他收了伞，顺带帮你收了。随后便定定地看了你几秒，再然后你就落入了一个冰冷的怀抱。
虽说你并没有从这个怀抱中摄取到多少暖意，但男人动作的温柔是毋庸置疑的。
你感受到他在颤抖。
“为什么要走…”
你听见他的声音，是清冷而又富有磁性的音节。你的脑海中漫出那个夜晚，混合着雨声和情yu的他的喘息。
也是这个声音，好听吗？那当然。
此时此刻，它染上了一丝委屈，亦或是不甘和愤怒。
你轻轻叹了口气，终究还是逃不过去。
那干脆就不逃了。
“老师，您先松开。”你淡淡地开口，听不出任何情绪。
过了许久，男人依旧没有要放手的意思。你在他高大的身躯中轻轻皱眉。
猛地一用力，便推得男人一个踉跄。
他慌乱地想要重新抓住你，却被你一个侧身躲掉了，狼狈地摔在地上。地上的水渍和泥泞溅了一身。他翻过身来在朦胧中愣愣地看着你。
你心一软，但并没有做出任何反应。
“老师，五年前的那个晚上只是个意外。您是我的老师，是我欺师灭祖，以下犯上，我跟您道歉。”你冷漠地开口，手背在身后死死攥紧，“既然已经五年了，我们……”
“你不想对我负责吗……”
他突然开口打断了你，你看着半撑在地上的男人，明明身体那么硬朗健壮，此刻却那么令人心疼。
你沉默着，他早已红了眼眶，咬着嘴唇撑起身子站起来，一瘸一拐地远离你，走在雨中，留给你一个厚重寂寞的背影。
那一天，你在那里站了很久很久，亲眼看着他走在雨中，消失在雾里。
从那以后，你便常住在这里了。又转学回到这里，自己打了份兼职，自己生活。
梦境困扰着你，不知是噩梦还是春梦。
这天，你接到了一个电话。
“同学聚会？”
你默默注视着强行把你拉来参加同学聚会的高中最好朋友，心里不断飘过骂人的脏话。
“你能来真的是没想到啊！好久不见了！”
“是啊是啊，转学之后都没联系。”
…………
你曾经的同学们倒还是热情至极，你对于他们的热情也只是回以一个淡笑。好在这顿饭大家就只提了你这一嘴，后来便各自寒暄着，你偶尔听听他们的谈话，大多数时间还是坐在原位玩手机。
“唉，那个李老师，就是那时候教咱数学的……”
你顿了顿手指，盯着屏幕的目光移到旁边的几个男生身上。
“听说他到现在都没结婚呢！”
“哎，提他干嘛，一天天的摆着个臭脸，冷得更个冰块一样，谁能看得上他。”
“听说啊，他还跟自己的学生搞在一起！后来被人家抛弃了，还被举报到学校那才被开除的。”
你皱着眉听着他们的谈话，听到最后一句心脏似是漏了一拍。
“他被开除了？”你强颜欢笑地问。
“你不知道吗？”其中一个男生疑惑地看着你，突然一拍脑袋，“哦！对哦！你转学了！”
“他的事当时穿得整个学校都知道，天天都被学生老师评头论足！听说他办公桌上都塞满了骂他的纸条……后来不知道是被逼得辞职了还是被校领导开了。”
你眉头皱得更深，惶恐和不安猛地占据了整个心脏。
假的吧……
身边的嘈杂声逐渐变得模糊，耳边只剩下自己急促的呼吸声和心跳。
你越发感到无力，强撑着发软的双腿站起身来。
“你知道李老师家的地址吗？”
叮咚——
叮咚——叮咚——叮咚
你急切地摁着门铃，不安猛烈地冲击着大脑神经。
直到门被打开。
他站在你面前，开门的一瞬间他如死水般寂静的眼睛措不及防地闯入眼帘。而当他看见你，反应过来你是谁后这种神情被替换，他惊愕地看着你，眸中迷茫不止。
“聊聊吧。”你红着眼眶笑了笑。
“等等…”他有些慌乱地回头，“我收拾一下……”
你没给他这个机会，不管不顾拉着他进去。刚进门却被一个酒瓶子绊倒，他连忙扶住你，你一抬眼便被眼前的景象震惊到了。
桌子，地板，沙发，全都是空的酒瓶子，烟灰掉了一地。
“你……”你回头不可置信地望着他，酸涩感盈满心头。
他茫然地看着你，继而又心虚般低头不敢看你。高大的男人此刻驼着背，显出一片寂寞惆怅。
“你怎么来了？”他故作冷静地问着，一边去收拾屋子。
你制止住他的动作，在他疑惑的目光下踮脚亲了一下他的薄唇。
他愣了几秒，猛地摁着你的后脑勺吻你，在你的口腔中横冲直撞。
一吻毕。
你轻轻抱住他颤抖的身体。
“对不起…对不起……”你在他耳边呢喃着，声音染上了哭腔，“老师，做我男朋友，好不好？”
“……”
“你为什么突然……”
“好不好？”
“……”
“好”
就这样，你曾经不苟言笑的老师成为了你的男朋友。
你询问他五年前的事，他只是笑笑。
“一场梦而已，不用再想了。”
有个人这样爱你，感觉不错吗？肯定的吧。
他爱得到底有多卑微，你心里再清楚不过。
“对不起”
“我将用余生来补偿你。”
END
